chapter 17

於如海單獨約見顧筱的那天下著雨，她下班走出醫院就看見了於如海的秘書揚靳從車裏走了出來，三十多歲，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的框架眼鏡，纖瘦的身材還如當年一樣。

“顧小姐，於局長想見見你。”

顧筱知道從於如海來醫院視察的那天起，在於如海的眼裏她又成為了一顆眼中釘，於如海約見自己的地方還是那家茶樓，當年的顧筱也是在揚靳的帶領下走進三樓的那間包廂裏，一切如故。

她走進屋，揚靳替他們關上了門，於如海臨著扶欄而坐，一邊泡著茶一邊朝她看了一眼，淡淡的開了口道：“來了，坐吧。”

她走過去在於如海的對面坐下，他泡著茶遞給她一杯，她等著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這些年還好嗎？我知道當初楊帆把你帶進這個醫院，我並沒有阻止，知道我為什麽沒有阻止嗎？”

她擡眸看著於如海的眼，靜靜的不回答，等著他接下來的滿口措辭。

於如海看著顧筱靜默的眼睛，倒是輕笑了聲繼續說道：“因為我覺得那是你放棄方啟涼應該得到的！”

她聽完於如海的這番話，不禁嗤笑一聲開口道：“原來在於局長的眼裏也有等價交換！”

“顧筱，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應該懂得進退取舍，這些年你也算在社會上摸爬打滾過了，趨避厲害是人類最大的一門課。”

“原來於局長能夠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就是有著這樣的信仰啊，看來我真的要學的太多。”

於如海看著眼前這個早已不覆當年的那個女孩，曾經她也是坐在自己對面的位置，諾諾的低著頭，緊張的不敢看著自己，說出的話如蚊子般小聲，可是現在她看著自己的那雙眼卻是步步緊逼而來，帶著仇恨。

“顧筱，於冰是我唯一最心疼的孩子，她愛方啟涼愛得癡迷，連我這個做父親的都看得心疼，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會滿足她，在她的世界裏只有方啟涼，可是你不同，你除了方啟涼還有大好的未來等著你，只要你離開這裏，你以後什麽都會有。”他說完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袋推到顧筱的面前，“這是我朋友開的一家醫院，雖然是私立的，但是待遇不錯，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你去了廣東，那裏會有人替你打理一切，而且進去後也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職位。”

顧筱看著那份文件袋，放在包上的雙手緊緊握拳，慍怒的臉色止不住的顫抖嘲笑道：“看來我的人生還可以這麽改變！”她將那份文件推還到於如海的面前，隨即站起身，“於局長，請你記住，阿涼他是一個人，不是一件任人買賣的物品，如果於冰知道她得到方啟涼是她父親以這種方式換來的，她會一輩子恨你！”

“顧筱！”於如海怒氣的聲音從顧筱身後沈聲傳來，“於冰和方啟涼要結婚的事實不容改變，如果你不想被人唾罵為第三者，不想毀了你的前途，識相的最好現在離開，我想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是這樣一種人，他們應該會為你感到羞恥。”

她停下腳步站在包廂門前，握著門把的手死死扣緊，身體止不住的因怒氣而顫抖，沈默良久轉身看向於如海開口道：“當年搶別人男友的是你的女兒，她的父親間接的成為她的儈子手，利用權力去壓迫別人，當我今天踏進這裏的時候，一切還如當年一樣，一樣的人，一樣的物，一樣的事，可是你忘了，時間在改變，如今的顧筱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還受你威脅的小女生，我本來只想平平靜靜的生活，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當初我錯放手了一次，時至今日我不想再錯第二次，我要為我自己的人生爭取本該屬於我的，而這一切都是你們於家逼我的，對了，你剛剛說到我父母，我忘了告訴你，她已經去世了，知道她是怎麽去世的嗎？就是因為被我這個不爭氣的女兒給氣死的。”

“顧筱，你最好想想你要做這個決定的後果！”

她忍著眼淚微微擡頭長笑一聲開口道：“如今的顧筱還有什麽是值得威脅的呢！”

“那楊帆呢？如果你肯放棄方啟涼，我妹妹那邊我或許可以幫你，你不僅可以順利的嫁進楊家，而且我會和院長商量給你一個提升的機會，如果你一意孤行，你應該知道後悔會怎樣！”

她看著於如海狂笑起來，笑得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

“真是好誘人的條件，如果楊帆知道有你這樣的舅舅，那真是莫大的屈辱！”

她奪門而出，揚靳站在屋外看著她，目光沈沈，她忍著眼淚狠狠瞪了他一眼，吼道：“滾開！”

出了茶樓外面已經天黑，昏黃的街燈下是簌簌的雨聲，撐著傘的行人從顧筱身邊路過，她一個人淋在雨裏，任雨水肆意的打擊在臉上，她多想清醒，清醒的從這個泥潭裏爬上來，當年她也是這般被威脅，被屈辱，那時的顧筱選擇了屈服，直到方啟涼的離開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麽錯誤的選擇，顧媽媽的死又令她恨了這麽多年，如今同樣的事情再次出現，挑起了她的不甘與憤怒，現在的自己還有什麽是可怕的呢，她不想再懦弱的活下去，不是為了方啟涼，只是為了她自己。

一頂暗藍色的雨傘出現在她的頭頂上，她轉過身竟看到了揚靳。

她擡眸不屑的望著他嘲諷道：“怎麽？於如海還派你替他來做這種事，跟著這樣的人拿了不少黑心錢吧，不過你回去告訴他，我不會再畏懼他的威脅！”

揚靳平淡黑漆的眸子看著她，也不說話，只是將手中的那把雨傘塞到顧筱的手中，然後轉身走進雨夜裏。

那晚她撐著那把雨傘看著揚靳走進雨裏的背影，顧筱一定不會想到，這樣一個跟自己搭不上關系的男人竟然在往後那麽長的日子裏牽扯出那麽多的是是非非。

淋了雨後的顧筱生病了，她跟徐崇明請了三天假，怕把感冒傳染給樂樂，只好暫時將樂樂托付給譚文靜，好在譚文靜這段時間不出差。

顧筱悶在家裏三天，身體懶得不願去收拾，燒是退了，可是身體還是病怏怏的沒力氣，楊帆去了外地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要一個星期之後才回來，臨走前買了好多速凍食材放進冰箱裏，現在已經空空如也，她看著空蕩蕩的冰箱，久久的嘆了口氣，單身久了只有生病的時候才感受到能有一個人在身邊照顧是多麽重要。

她換好衣服去了附近的超市，拎著幾袋速凍餃子回來的時候竟然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身，車門打開方啟涼從車裏步了出來，他穿著白色的羊絨毛衣，外面加著一件米色的長款風衣站在車門前朝自己看來。

看到突然出現的方啟涼，顧筱震驚在原地，有些慌張的緊緊拎著手中的袋子，他怎麽會找到這裏來？

“我聽徐主任說你生病了，所以過來看看你，人事科資料上你的住址填的是錯的，我想你可能是搬了家。”

那份材料上顧筱是有意填錯的，目的就是不想被人知道樂樂的存在，反正不會有人在意你真正住在哪裏，可是現在方啟涼居然找到了，她怎能不驚訝。

“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鄧偉告訴我的。”

“鄧偉？”她心頭牟然一震，身體略然緊張。

方啟涼見她微微蹙眉，心裏滿是失落，只當是顧筱不願看到自己，苦澀的解釋道：“鄧偉正好來找我有點事，期間談到你，他就告訴我了。”

顧筱聽著方啟涼的解釋，心裏也猜到鄧偉去找方啟涼的目的無非就是關於醫療器材上的事情，他是醫藥代表肯定不會放過方啟涼這麽一個大好的機會，上次同學聚會的時候鄧偉就已經表現得相當明顯，雖然每家醫院這種暗箱操作在所難免，各科主任醫生收到的額外利益也不在少數，已經在這個行業裏算是司空見慣的常事，但是顧筱還是不想方啟涼牽扯其中，只是礙於鄧偉又是譚文靜的男朋友，自己的老同學，顧筱不好明說什麽。

“鄧偉還跟你說了什麽？”

她這話其實是想問方啟涼，鄧偉有沒有把樂樂的事情說出來，畢竟鄧偉這人在自己利益當前的時候也會不顧一切的，這一點顧筱還算了解，雖然當初譚文靜一個勁的在自己面前保證，鄧偉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些年雖然安然無事，可是現在方啟涼出現了，顧筱心裏便不踏實。

“也沒說什麽，他找我就是想說服我用他的器材。”

顧筱聽著，微微點了點頭。

“我替你拿吧。”方啟涼拎過她手中的購物袋。

顧筱看著徑直朝前走去的方啟涼，心想他這是要去自己家裏做客的意思？見走在前面的方啟涼停下腳步朝自己看來，她就知道今天是躲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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